文/林欣誼(中國時報)
曾是調酒師、舞蹈老師、廣告文案、電視編劇,現任職於時尚雜誌的高翊峰,他心裡明白,那些都是人生的過渡風景,他用一生時間,只願意攀登文學這座高峰。「當酒保很容易,跳舞不可能跳到老,只有寫作可以挑戰我一輩子,讓我寫到最後一刻。」
留著鬍渣、戴著黑框眼鏡,眼神溫馴還有種敦厚。六十二年次的他出版過《肉身蛾》、《一公克的憂傷》等多部小說集,剛交出長篇處女作《幻艙》。《幻艙》搭造一個荒誕的空間,文字工作者達利與高胖、老管家、魔術師,以及乾屍慢慢復活成青春肉體的性工作者日春等奇特角色,共同處在下水道避難室裡,這裡失去了時間的座標,他們彷彿無路可出,一步步走向命運的終局。
高翊峰畢業於文化大學法律系,大學時兼職當酒保,在酒吧的時間比教室多,還是舞林高手,當兵時偶然被長官指派參加軍中文學獎,開始接觸文學與創作,退伍後決定放棄法律,躲到台中一年,只為埋首寫小說。
寫作成了志業,時尚雜誌編輯是他謀生的工作,為他牽線走入這行的則是已故小說家袁哲生。談起過世七年的袁哲生,高翊峰藏著湧動的情感。許多後輩談起袁哲生總懷念他獨特的幽默感和嘲笑人的方式,高翊峰說,他們其實很少討論小說,「有一次我和王聰威投稿文學獎落選了,他嘲笑我們,然後開車載我們到山上,買了保力達B加咖啡,用這種笑鬧的方式陪伴我們……」
二○○八至二○一○年間,高翊峰移居北京擔任時尚雜誌編輯總監,在這期間構思小說梗概,去年回台後完成小說。他表示,當時因北京奧運,他感受言論控制的緊張氣氛,壓抑的北京和在想念中模糊扭曲的台北,形成《幻艙》裡小艙與艙外的空間對比設定,而書中難以磨滅的時間焦慮,則來自他當上父親後的強烈衝擊。
寫作期間,他看著初生兒子逐漸成長,他因而加入父與子的主題,卻在書中流露出無能去愛的悲傷。這反應了他的特質,「讓別人笑,是一種過日子的技術;讓自己笑,是需要多一些努力和勇氣的。」
書中對話瑣碎,情節緩慢推移,並不好讀。高翊峰說,「我怕讀者發現我落淚的地方,不會把情感全部寫出來」,因為情感的力道太強大,若不安靜壓抑地去寫,「我可能會無法完成。」
儘管如今工作穩定,薪水不錯,但無法依靠寫作養家就足以讓高翊峰感到「被摧毀」。高翊峰對寫作近乎神聖的執念,甚至影響太太彭心楺也成了作家。
每一個走進辦公室開始面對時尚與模特兒的上班早晨,高翊峰會先寫作,用這一點點時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寫作真難,我花第一個十年學會寫好一個句子,第二個十年寫好一段,第三個十年,一部作品。」他說:「我要花一輩子才能學會它,因此依賴著它,我就能往前走,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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