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田父女(攝影/但以理)

文/李屏瑤

你有沒有看過電影《楚門的世界》?船航行至盡頭會碰到攝影棚的邊緣,會有樓梯,會有一扇門,然後你就找到了出口。而在高翊峰的認知裡,所有活著的人,其實都跟楚門一樣,差異是,楚門走出去了,我們的世界卻沒有那道門,不論航行到哪裡,都碰不到世界的盡頭。高翊峰說,「現實世界對我來說是沒有出口的,寫小說是為自己找到棲身之處,是跟現實世界拔河、對抗。」

曾出版《肉身蛾》
《傷疤引子》《一公克的憂傷》等短篇小說集,邁向第一個寫作十年,高翊峰交出了第一部長篇小說《幻艙》。這十年間,他先不急著說故事,雖然他知道自己有能力說故事,「我要先練習駕馭文字,而不是駕馭故事。」

於是在他寫第一部長篇的過程中,很多在心中壓了十年的東西都出來了,他很多故事想說,很多東西想表達。高翊峰表示,《幻艙》最開始設定在八萬字左右,預計跟另外兩本七、八萬字的小長篇組成一套三部曲;只是一動筆,說故事的癮頭就上來,加上書寫過程中,角色的個性愈來愈強大,彷彿長出自由意志,決定要在某個章節擔綱主演,決定要在某個段落好好的訴說自己的身世。人物如此輪番上陣,跟作者彼此抗衡的結果是,到第四校時已經累積了21萬字,後來刪成19萬字,成為我們看見的定稿。

幸好,最初的三部曲設定不變,高翊峰想傳達面對時間與空間的想法,第一部《幻艙》說的是空間受限、時間自由,第二部為空間自由、時間受限,第三部則是空間、時間都局部受限,也局部自由。「在我的構想中,第二部曲的第一句話已經出現了,這句話的力道足以啟動新的長篇。」只是,他還需要兩三年去沉澱以書寫,且讓我們專心等待。

在閱讀《幻艙》的過程中,如同書裡敘述的幽閉空間,也有裡外之分。對於這本書,如果你選擇在外面觀看,可能會覺得難以進入,一旦順利進去,就被故事吸住,會讀得非常快,有點像是科幻片情節,要進入一個新空間前,需要一個滲透吸收的過渡期。當你落座,就只需要當個舒服的觀眾,看高翊峰像個精準的操偶師,將空間壓制到飽和,將人物推迫到臨界,如同他所說,「我希望自己跟小說的關係是壓抑而節制的。要哭很容易,想哭卻忍住不哭是比較困難的動作。」他刻意將故事維持在一個盈滿的狀態,控制在表面張力,不需要看見溢出來的那一滴水,像斟滿的酒杯,不讓淚腳滿溢。


作為主宰小說人物生殺大權的作者,高翊峰選擇網開一面,「小說裡的人,只要你選擇要離開,你就會有離開的方式。」對於人物的情感,和對兒子的情感相似,都是由自己創造出來的新生命,但是你沒辦法為他逆轉時間,停住時間。「這是很奇怪的想法,我希望角色可以永生,可是我做不到,因為現實生活中做不到,所以在這個壓迫的空間裡,我希望有一個角色可以拯救時間。」

即使是被時間推著往前活下去,keep moving是很重要的,即使身陷幻艙,即使現實世界像是一場醒不來的夢,記住這點溫暖的可能,儘管只是小小的光亮,都足以構成支撐。就像在閱讀的過程中,每個人都會找到一個面對小說人物的方式,藉由閱讀,我們也許能夠進一步找到,面對現實世界的方式。

對高翊峰來說,寫小說是出自於對文字本身的愛意,將書寫削肉去骨,進階到更精準的部分。他早起寫作,在現實和小說世界中穿梭,轉換開關,一個人格負責寫,另一個人格就負責去上班,「即便如此,當小說跟現實世界同時施力,我還是願意站在小說這邊。」高翊峰笑著說。

★原刊載於2011.08.11博客來OKAPI人物專訪

★看高翊峰的《幻艙》

幻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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