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瓶書BAR

文／爵士

做編輯的人，或許時常面對這樣的疑問：「你們這一行能賺多少錢？」「賺那麼少，會開心嗎？」「做文字的很傷腦力，會神經衰弱吧？」而這些問題無論是從錢的觀點或健康的考量來看，似乎也都像在回應問題本身：是的，編輯就是一種既傷身又收入不豐的苦命工作。

以往面對朋友這麼問，我總會懶得回應，覺得說再多也解釋不了什麼，不是這一行的人就不會懂你所說的苦與樂。所以，就算人家說你從事的是夕陽工業，我也會很樂意地再補上一句：對啦，其實我們編輯就是屬於紙類加工業啦。

但不知為什麼，當那天接到一個自小學畢業就沒聯絡的男同學電話，當他說完自己在父親死後繼承了億萬家產與許多土地、已不覺得人生還需要努力的目標，然後話鋒一轉問我：「那你呢，這樣能賺多少？還要苦幾年才能過好日子？怎麼不找個理想的行業呢？」當他這麼問我時，我雖然笑而不答，心裡卻不似以往平靜，很想回應──不止對他，也對那些問我編輯工作值多少錢的人。

其實，編輯這一行說穿了，絕對是個不划算的工作，往往你付出那麼多心力，結果回收的絕對不如你所期待。它不像其他許多工作，下班了就下班了，人下班了，腦子也下班了。編輯幾乎沒有下班時刻，因為你很難不在坐捷運回家或洗澡時不想著文案，遛狗時不想書名，就連休閒閱讀時你也可能在想可以找哪種書來做。

但耗費的這些時間，可以計量出值了多少錢嗎？不能。

就連你在編輯工作上的苦與樂，也無法用錢計量。你不可能在拿到成書發現自己漏校一個字或漏排一行時，度量出它讓你有多懊惱、多傷心。雖然這種錯誤的傷人程度，不像汽車工人忘了鎖鏍絲而可能危及駕駛人生命，但它也可能讓編輯因此失誤而驚嚇難受到心臟病發。

而對編輯來說，快樂也是難以度量的。有時可能只是寫出一句滿意的slogan，或是出版一本自認為有意義的好書，或是想出一個好書名，或是某個難搞的人物竟然接受推薦序的邀約……這些快樂不因事情大小，都會令編輯忘卻已付出的時間與心力，但也同樣難以度衡。

所以，同學啊，要怎麼跟你說編輯工作帶給我的苦與樂呢？同樣的，也難以跟你說這編輯的工作值多少錢。我還寧可你當我是個執迷不悔、認不清現實的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