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朝一日,我必將這些短篇還以原貌,一字不減地重新出版。」──瑞蒙.卡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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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
我的朋友賀伯.麥金尼,一位心臟病學家,正在說話。我們四個坐在他家廚房的餐桌上喝著琴酒。這天是星期六的下午。陽光從水槽背後的大窗戶曬滿整個廚房。在座的有我和賀伯,他第二任太太泰瑞莎──我們都叫她泰莉──還有我太太,蘿拉。我們都住在阿布奎克(註:Albuquerque,美國新墨西哥州的最大城市。),我們也都從外地來的。桌上有個冰桶。琴湯尼(註:gin and tonic,加了通寧水的琴酒。)不斷的在桌上來回傳遞,不知怎麼的,我們的話題轉到了愛情上面。賀伯認為真愛不外乎就是精神戀愛。他年輕時候,在讀醫學院之前曾經在神學院裡待了五年。在改讀醫學院的同時他也離開了教會,但他說,他仍舊看待在神學院的那幾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歲月。
泰莉說她和賀伯同居之前跟她同居的那個男人非常愛她,愛到要想殺死她的地步。賀伯聽了哈哈大笑,扮了個鬼臉。泰莉看了他一會兒,說,「有天夜裡他打我,那是我們同居的最後一個晚上。他拽著我的腳踝把我在客廳裡拖過來拖過去,一邊拖一邊說,『我愛妳,妳不知道嗎?我愛妳,賤貨。』他繼續拽著我在客廳裡拖來拖去,我的頭就不斷的東碰西撞。」她朝我們看了一圈,再看著她捧著杯子的雙手。她是個骨感美女,臉蛋很漂亮,暗色的眼睛,褐色的長髮垂到背上。她喜歡綠松石做的項鍊,長墜子的耳環。她小賀伯十五歲,經常犯厭食症,在六○年代後期,在上護理學校之前,她是一個退學生,照她的說法就是,一個「街友」。賀伯有時候暱稱她是他的嬉皮。
「我的天哪,別傻了吧。那不是愛情,妳知道的,」賀伯說,「我不知道你們叫它什麼──我說那叫瘋狂──總之那肯定不是愛情。」
「隨你怎麼叫都行,可是我知道他愛我,」泰莉說,「我知道他是的。在你也許覺得瘋狂,可是那是千真萬確的。每個人是不同的,賀伯。當然,他有時候的表現或許是瘋狂。我承認。可是他愛我。是以他自己的方式,也許,可是他真愛我。那裡面是有愛情的,賀伯。不要否定我。」
賀伯吁了一口氣。他握著酒杯,轉向我和蘿拉,「他也威脅要殺掉我。」他乾了杯中的酒,再伸出手去拿酒瓶。「泰莉是個浪漫主義者。泰莉是標準的『踹我所以我知道你愛我』族類。泰莉,親愛的,別用這種眼神。」他的身子越過桌面,用手指碰碰她的臉頰,咧著嘴對她笑。
「現在他想和解了,」泰莉說,「在罵完我之後。」她沒有笑容。
「和解什麼?」賀伯說。「有什麼需要和解的?我清楚自己知道什麼,我把它說出來,如此而已。」
「那你要叫它什麼呢?」泰莉說。「我們怎麼會扯上這個話題的呢?」她舉起杯子喝酒。「賀伯滿腦子都是愛情,」她說。「對吧,親愛的?」現在她有笑容了,我想話題應該到此為止了。
「我只是不會把卡爾的那些行為叫做愛,沒別的意思,親愛的。」賀伯說。
「你們兩位呢?」他對著我和蘿拉說。「你們覺得那像是愛情嗎?」
我聳聳肩。「問錯人了。我甚至根本不認識那個男的,只聽人提過他的名字而已,卡爾。我哪裡會知道。總要把各種環節都搞清楚才行。我是不會這麼做的,不過誰能說得準,愛情的表達方式可不是有千百種?在我的方式裡不會發生這種行為。那你剛才的意思,賀伯,是不是說愛情就是一種絕對?」
「我所謂的愛情,」賀伯說,「我說的那種愛情是,你不會想到要去殺人。」
蘿拉,我最親愛的大蘿拉,她公道的說,「我對卡爾一無所知,對這整件事也一無所知。有誰可以隨便批判別人的情況呢?不過,泰莉,我不知道會有那樣的暴力行為。」
我摸一下蘿拉的手背。她回我一笑,再把視線回到泰莉身上。我握起蘿拉的手。這手的觸感很溫暖,擦了亮光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我的手指圈住她寬闊的手腕,就像一副手環。我再摟著她。
「我離開的時候他喝下老鼠藥,」泰莉說。她兩手緊抱著胳臂。「那時候我們住在聖塔菲,他們把他送到當地的醫院,他的命救回了,但牙齦鬆了。我的意思是牙齦跟牙齒幾乎分家了。從那以後他的牙就像狗牙似的矗著。我的天哪。」她說。停了一會,她鬆開胳臂,端起了酒杯。
「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蘿拉說。「我真替他難過,我甚至根本不會喜歡他。他現在哪裡?」
「他不能動了,」賀伯說,「他死了。」他把一碟萊姆遞給我。我取了一塊,把萊姆汁擠到酒裡,再用手指攪了一下冰塊。
「後來更糟,」泰莉說,「他朝自己嘴巴裡開了一槍,就連這件事也搞砸了。可憐的卡爾。」她說,一面搖頭。
「可憐個屁,」賀伯說,「他太危險了。」賀伯四十五歲。他長手長腳,又高又瘦,一頭波浪型的灰髮。因為打網球,臉和手臂曬成了褐色。在清醒的時候,他的姿勢動作謹慎又得體。
「可是他確實是愛我的,賀伯,這一點你必須承認。」泰莉說。「我也只求你承認這一點而已。他愛我的方式跟你不一樣,我沒在說這個。可是他愛我。你可以同意這一點吧?我的要求不算過分啊。」
「妳剛才說『他搞砸了』,是什麼意思?」我問。蘿拉拿著杯子傾身向前。她把手肘橫在桌上,兩手握著酒杯,從賀伯看到泰莉。她在等答案,坦率的臉上掛著困惑的表情,彷彿很錯愕,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在認識的人身上。賀伯乾了杯子裡的酒。「他自殺的時候怎麼搞砸了?」我再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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