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艾米斯(Martin Amis)
放眼當今英國文壇,還有哪一位大師每每入圍布克獎便引來大幅話題,但是卻又從來沒得過布克獎,而讓人懷疑此獎項的公正性?此人當是「文壇教父」馬丁.艾米斯。
內容簡介:
唯一一部以時間倒置貫穿全書之經典巨作!
等等!我將展開的旅程將以何種規則進行?
為何一切都是倒著來的?無論時間、對話、一切的一切……
當一部小說以「倒著走」的方式進行,將會產生何等荒唐、可笑的畫面?此時,憤怒抓姦的丈夫變成把妻子送給姘頭的皮條客,劊子手成為製造生命的人,購買者將變成獲得金錢的人,而食物,竟是從人的肛門進入身體!……
第一部
1
過去的會再回來
我向前走,脫離黑漆漆的沈睡,發現自己被一群「醫生」包圍……他們全都是美國人。我感覺到他們的活力,毫無拘束,有如他們身上的體毛一般茂盛。我感覺到不懷好意的觸摸,來自那些不懷好意的手——那是醫生的手,如此強壯、乾淨和滿是藥味。雖然我幾乎全身處於癱瘓狀態,卻發現我的眼珠可以轉動。動彈不得的我似乎給了醫生不少方便,但無論如何,先張望四周再說。我知道他們在討論我的問題,不過也提到一些他們在休閒時所從事的活動,比方興趣嗜好之類的事。就在這時候,我飛快湧起了一個念頭,這念頭是如此完整、如此不可動搖——我討厭醫生。討厭任何醫生,討厭所有醫生。我想起一個猶太笑話:有位老太太發了瘋似地在海邊狂奔,高喊:「救命啊!我那當醫生的兒子快淹死了!」有趣極了,我覺得。有趣的原因是她的自傲,我想,這種自傲甚至還強過母愛。但是,為什麼要因為孩子去當了「醫生」而感到驕傲呢?(為何不是羞恥?不是懷疑和恐懼?)這些人終日與細菌、寄生蟲、傷口和壞疽為伍,置身在可憎的話語和可憎的器具中(血跡斑斑的橡皮圍裙就吊在掛鉤上)。他們是生命的守門員,但是,為什麼每個人都想當醫生呢?
話說回來,圍在我床邊的醫生穿的是平常的休閒服,他們的皮膚被曬得通紅,流露出沈著與鎮定,同時也表現出因多數而產生的一致性。要不是我處於現在這種情況,必能發現他們暗藏在行為動作中的輕忽與漫不經心。然而,這群乏味的醫生,這些慢跑運動員、健美先生之類的活力專家卻讓我安了心,因為他們是如此認真地追尋個人的美好生活。美好生活,至少強過不幸的日子。譬如說,他們勾勒出的是風帆衝浪,是期貨交易的好買賣,是射箭、滑翔翼和精緻美食。這讓睡夢中的我夢見……不對,並不是像這個樣子的。讓我這麼說吧:有一個人物,一個男性的角色,掌控了我所置身的那片渾沌夢境。他的性格難以辨析,超越了所有力量,擁有諸如美麗、恐懼、愛情和淫穢等特質。這個男性形體,或說是靈體,似乎身穿白長袍(醫生用的那種工作服)和黑皮靴,臉上刻意掛著某種微笑。我猜,這個形象可能是我身旁其中一位醫生的投射……那位身穿黑色田徑服和膠底運動鞋,帶著確信表情,指著我的胸口搖頭的醫生。
時光過得無影無息,因為它已讓位給掙扎。我困在這張既像陷阱又像洞穴的床鋪上,感覺即將開始一種恐怖之旅,朝向某個可怕的祕密出發。這個祕密與誰有關?與他,與那個人有關——那個在最糟糕的時間、最糟糕的地點出現的最糟糕的人。很明顯,我變得越來越強壯了。醫生來了又去,以粗壯的雙手和粗壯的呼吸,欣賞我新發出的咯咯聲和嗚咽聲、我越來越激烈的抽搐,以及我靈活的扭動。時常,會有個護士在這兒,獨自一人,很認真地值她的班。那身米黃色制服不時發出聲音。這聲音,讓我覺得我幾乎可將所有思慕和信賴都託付其中——因為在這階段我的情況已有顯著改善,真的妙不可言,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狀況了。感官知覺帶著種種愉悅,開始進駐我左半部的身體(這是突然發生的),接下來是右半部(以令人愉快的鬼鬼祟祟)。我甚至贏得那位護士的讚美:當她拿起便器做例行公事時,我多多少少會在不需他人協助的情況下,主動把背拱起來……無論如何,我以一種安安靜靜的慶賀心情躺在那兒,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那邪惡的時刻到來——那些救護員的來臨。愛打高爾夫球的醫生我還可以忍受,那位護士更完全不成問題,但用電流和氣流對付我的救護員就另當別論了。他們一共三個人,個個粗魯莽撞,他們匆匆奔進房間,用幾件衣物草草把我包裹起來,便將我放在擔架上抬進花園。沒錯,他們接下來拿出兩具像電話筒的心臟電擊器,用這種東西猛擊我的胸口。最後,在他們離去前,其中有一位親吻了我。我知道這個親吻的意思,這就是所謂的「生命之吻」。接下來,我一定是又昏了過去。【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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