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我的貓
一直以為已經忘了那件事,沒想到偶然和人談起,卻仍異然清晰。
大二那年春假,幾個同學臨時起鬨,要直接殺到墾丁,然後投宿在屏東的某位田僑仔同學家裡。當時年紀小,說風就風、說雨說雨,我們一夥人馬上打包,再狂奔到火車站,跳上火車,揮別台北的又濕又冷。
一到高雄,一顆大太陽跳著迎接我們,我們一邊脫下身上的厚棉被,一邊笑彎了腰。我在戲水、踏浪,顧不得沾醬沾滿齒唇,滿口啃著烤得香味四溢的魷魚;以及晚上在營火邊,玩著「互說祕密」的老掉牙遊戲,加上同學媽媽在豐盛的晚餐還端上一大盤比黑珍珠還汁多味美的黑鑽石連霧時,我更是吃到肚子鼓得像座小山丘。
哇,酒足飯飽,該給家裡打個電話了!而且這時爸媽也差不多回到家了,我心裡的聲音告訴我。
我拿起話筒,嘟了幾聲,「喂。」是老爸的低沈聲音。我開心地哇啦哇啦:「爸,我和一票同學殺到高雄,所以春假會晚幾天回家,幫我跟媽說一聲啦。」
「你媽在旁邊,你要不要跟她講?」
「好啊。好啊。」
「喂。」結果我一聽,怎麼又是爸爸的聲音?
老爸的聲音有點遲疑,有點為難。「你媽……她說她不要接你的電話。」
我沒問爸,為什麼媽不接我的電話。因為我心裡有答案。
過了半小時,我再撥回家裡,試圖安撫老媽,軟化僵局。但老媽還是不肯接電話,夾在其中的老爸無計可施,而我透過話筒,聽到了老媽失控的怒吼「叫她不要回來了」。這句話,讓我頽然驚恐的放下話筒。
那時候的我,無法理智分析老媽的心態,腦海裡更無法騰出空間,去問其他同學,為什麼你們的家人不會這樣。
那時候的我,只想回家,因為我不想讓老媽生氣,更深層的原因是,我始終害怕她生氣。不管她生氣有沒有理由,我就是怕她生氣。
其實,大部分時候的老媽,是充滿笑容、好相處、很會開玩笑,她正直又善良,沒有一個鄰居或親友不喜歡她的。我們曾經無話不談,每天傍晚,我幫忙她煮飯時,是我們最歡樂的時光。而在很多年後,我媽曾對我說:「我很懷念跟你講話的日子。」我笑一笑,沒有回答。其實我也一直很懷念,但不知道為什麼,那樣的時光,就是走掉了。
後來,我漸漸了解,母女關係的矛盾與複雜,那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楚,也不是誰對誰錯,那甚至是非常幽微、細小,只有當事人才能意會的。
曾經,我概括承受媽媽所有的情緒,在承受的當下,我甚至失去判斷的能力。這些,我試著回溯,也同時學著放下與諒解。也或許,長大了的我,可以多去回頭照顧小時候的我。
- Jan 21 Wed 2009 10:41
一個只有我看得見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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