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05歡迎親臨現場聆聽獅子老師鋼琴演奏會暨新書講座～～
文／獅子老師
彈畢，我問她覺得如何，她說像郭靖想念黃蓉的感覺。我驚嘆教了這麼多年的鋼琴，第一次聽到武俠版的感受……
開學了，盟盟來上課時，我正找著要給她的譜，沒注意到一團亮麗的淺黃色輕柔的飄了進來。
我轉身看到了盟盟，「嗨！」她向我揮揮手。
父母遠在海外沒法來
想錄下師生間的對話
我嚇了一跳，認不出她了，原來她穿著制服來上課。
暑假時她總是一件牛仔褲和T恤，一頭短髮側分。而今天穿著制服的她，戴起了黑框眼鏡，頭髮也夾了起來，看來長大不少。
我想起了國中時的我，拿制服去繡學號，一條線表示國中一年級，如盟盟淺黃色制服上繡的數字和橫線。
我問她上國中覺得怎樣，她說不錯。想起上次上課還是暑假的時候，她媽媽說盟盟很認真在讀我的書。我聽了很驚喜，便問盟盟喜不喜歡我的書。
她卻說那是障眼法，因為上國中必須考分班考試。她不想讀書，想看《射鵰英雄傳》，但她想媽媽可能不會希望她在這個時候看武俠小說。
「所以呢，老師，我就看你的書，這樣媽媽就不會說什麼了。」我聽了哈哈大笑，想不到我的書還有這個功能。
「那『障眼法』好看嗎？」我問她。
她側頭想了想說：「老師，我覺得大人都很壞。」我大吃一驚，問她為何這樣說。
她說，因為讀到有個故事，有個爸爸要錄下學生和我的對話。我解釋說，那是因為學生的父母住在約旦，很遠很遠，媽媽沒辦法來，所以請爸爸錄音，好更了解該生在學校的行為。
盟盟皺皺眉說，她覺得這樣不好。我問她那「障眼法」看完了，有沒有看她真正想看的書，她馬上眉開眼笑說：「有！好精采。」我也笑了。
起跑點不是最重要
重點是可以跑多遠
我們開始練起一首叫〈悲嘆〉的曲子。我先彈了一次給她聽，曲調是小調，有著淡淡的哀傷。
彈畢，我問她覺得如何，她說像郭靖想念黃蓉的感覺。我驚嘆教了這麼多年的鋼琴，第一次聽到武俠版的感受。
「郭靖找黃蓉找得很辛苦呢，老師。這首曲子的感覺很像他在思念她。」
好個盟盟，我心想。
盟盟彈琴的樣子很專心，不管之前我們在說什麼，只要我們開始彈琴，當她的手擺上琴鍵，就好像變了一個人般，從青澀的國中生變為小鋼琴家。
她彈出心中的悲嘆，是郭靖想念黃蓉的苦楚，是江湖兩忘煙水裡的豪情。
我也發現盟盟厲害的地方，給她一首新曲子時，或許彈得不是很快，但下一次上課她再彈奏，這曲子已經是她的了。
她讓我知道起跑點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你可以跑多遠，可以多認真的跑。
她的袋子上別有一個台大的徽章，問我認不認識讀台大的人。
我笑說我爸爸就是，他很不簡單，因為爸爸小時候家裡很窮很窮，去上學還得照顧兩個年幼的弟弟，牽著一個，再背一個去上學。
爸爸坐在教室上課時，看到在外面玩的弟弟被欺負而哭了，卻沒有辦法去安慰他，心中覺得很著急。盟盟說要是她的妹妹被欺負了，她也會很急的。
爸爸說他考上第一志願，家裡沒有錢，所以去讀了公費的師範學校。當了小學老師後，覺得自己可以更進步，想去考大學，但沒有錢補習，他就站在補習班外面聽課，經歷這樣的苦讀，考上了台大。
盟盟聽到這裡，眼睛睜得好大，說了一聲：「偉人！」我笑了，說爸爸真的很偉大。
最厲害的武器
就是正面能量
盟盟嘆了一口氣說：「老師，這就是我沒辦法成為偉人的原因。你看，我家不夠窮，我一生都很順，寫成傳記也沒有什麼好激勵人的。我家就是開英文補習班的，我根本不用站著聽課，還一定是坐第一排的。你看，我這樣怎麼能成為偉人呢？」
我想了想告訴她：「盟盟，你很棒。」
她不解的看著我說：「不是才告訴你，我無法成為偉人的種種原因嗎？」
我說：「對，沒錯。但是你看，你從早上七點上學，到現在……」我看看時鐘，八點五十分，「到現在晚上八點五十了，你還是神采奕奕，笑容滿面，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抱怨過累，也沒有顯現過任何負面的情緒……」
我還沒說完，盟盟不好意思的說：「老師，上鋼琴課很難打哈欠的啦！媽媽也教過我如何閉著嘴巴打哈欠。」
我說：「這是很重要的，即使你得閉著嘴打哈欠，也表示你尊重老師，這很了不起的。」她臉紅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們闔上譜的時候，突然看到一頁譜上寫了一些字。
我翻回去找，看到譜上的插畫畫著一個騎兵騎著馬，盟盟在譜上寫著「郭靖」，一個箭頭指著馬，寫著「汗血寶馬」。
我大笑。她說：「你看，像不像郭靖騎汗血寶馬的英姿？」我說我真該去把《射鵰英雄傳》找出來讀。
下課了，盟盟背上大書包，一身的淺黃和淺綠，飄飄然出了琴房。
我看著走進夜色的盟盟，想像她騎著汗血寶馬奔向江湖。我誠摯希望她的劍可以斬斷升學壓力，她的武功可以讓她保有一顆赤子之心，而她最厲害的武器，會是她的笑容和正面的能量。
※原刊載於2010/10/28 聯合報繽紛版 D4
留言列表
寶瓶書系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