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是,像我們這樣天差地遠的兩個人,
竟然在這個地方被對方吸引了!
「關於這本書,編輯問我:如果光有愛情,真的不夠嗎?相處少,缺互動,缺共同喜好,真的會扼殺愛情嗎?我想說:如果愛情就包含著相處、互動和共同喜好,抽掉了這一切還剩下什麼呢?如果愛情不是這些,那又是什麼呢?」
──孫中興(台灣大學社會學系「愛情社會學」教授)
★《隔壁墓園的男孩(Grabben I Graven Bredvid)》搶先看 PARTⅠ~~
誰為亡者挺身而出?
為他們主持公道,
傾聽他們的問題,
澆灌他們的植栽?
你們最好小心一點!
像我這樣一個情緒明顯不正常,又滿心悲傷的單身女人,誰知道下一次滿月的時候,會幹出什麼事來?
此時,我就坐在丈夫的墓前,坐在一張因為長年使用而磨得平滑的深綠色長椅上,光是看著他的墓碑,便感到心裡憤恨難消。
那是小小一塊樸素的天然石材,上面只刻著他的名字——歐洋‧瓦林——用的是最普通的字體。簡單,甚至可以說是清楚明瞭到太超過的地步,就和他的人一樣。而且那也是他不甩葬儀社的建議,自己決定的。
就像這一類的小事──我的意思是,他規劃這些小事時,根本還沒病沒痛。
但我非常清楚他想藉由這樣的墓碑傳達什麼訊息:死亡,是大自然整體循環的一部分。畢竟他是個生物學家啊。
還真謝謝你哦,歐洋。
每個星期,我有好幾天都會在午休時間來到這裡,彷彿在這裡待得夠久,就可以醞釀出應有的悲傷情緒似的。可以這樣說吧,要是我能感覺糟一些的話,也許還比較OK。我真希望自己能坐在這裡哭到手帕都來不及絞乾,不必時不時偷偷檢查自己的眼淚是否真實。
但可惡的是,大半的時間裡,我只感覺到對他的憤怒。你這該死的逃兵,為什麼就不能看好自己要逃到哪裡呢?至於剩餘的時間裡我有什麼感覺,我猜,應該就像個小孩養了一隻虎皮鸚鵡十二年,然後鸚鵡死了這樣吧。就是這樣而已。
我懷念我們固定的陪伴關係,以及每天日常的例行生活。可是現在我坐在沙發上,身邊不會有翻報紙的窸窣聲;回家時也不會聞到咖啡的香味;鞋架上少了歐洋的鞋子和長筒靴,看起來就像是寒冬裡的枯樹一樣寂寥。
而當我想不出填字遊戲「太陽神,兩個字母」的答案時,現在也只能用猜的,要不然就只好讓它空著了。
還有我們的雙人床,那另外的半邊永遠整整齊齊。
如果哪天我不小心被車撞了,回不了家,也不會有人擔心我的去向。
或是我不上廁所的時候,就絕不會有人去沖馬桶。
因此我來到這兒,坐在墓園裡,懷念著那沖馬桶的聲音。這種行為,應該連史蒂芬.金也會覺得毛骨悚然吧?
墓園裡有某種氣氛,總是讓我聯想到那種二流的脫口秀諧星。沒錯,就是一種讓人既壓抑又想喋喋不休、廢話連篇的氣氛——不過,這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也是理所當然的吧。這些日子以來,除了這一點小小的壓抑之外,我實在也沒有別的事好忙了。
和歐洋在一起,我至少知道自己是誰。我們為彼此找到了定位;說到底,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不就是這點作用嘛。
那麼,我現在是誰呢?
現在的我是誰,完全取決於是誰在看我。對某些人來說,我是個選民,對某些人來說,我則是個路人,或是上班族、藝文活動愛好者、人力資源提供者、財產所有人。
或者,只是個集髮絲分叉、衛生棉滲漏、皮膚乾燥於一身的綜合體。
不過當然,即使是現在,我還是用歐洋來為自己定位。這是他的死亡所遺留給我的唯一好處。如果歐洋從不曾存在過,我就是一個「三十好幾的單身女性」,這是我昨天從報紙上看到的稱謂,簡直讓我寒毛直豎。而事實上,我現在是一個「沒有小孩的年輕寡婦」,這太具有悲劇性,甚至可以說是悲慘至極。是啊,連這個我也不得不感謝你,歐洋!
而且我內心某個角落,不時隱隱出現一種嚴重的失落感。歐洋的離開和過世,讓我感到很沮喪。
我們曾經一起計畫過兩人的未來,短期和長程的都計畫到了:要到瓦姆蘭郡(Värmland)去度假划獨木舟,還有各自一份高殖利率的退休金規劃方案。
歐洋應該也覺得很沮喪吧。而現在,那些太極拳啦、有機馬鈴薯和多元不飽和脂肪什麼的,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有時候連我都替他感到憤慨。這太不公平了,歐洋!你是這麼善良又能幹的一個人!
但很奇怪,在單身了五個月之後,我的雙腿之間竟不時會隱約感覺到興奮的騷動,這讓我不禁擔心自己是不是有戀屍癖的傾向。
就在歐洋的墓地隔壁,有一塊毫無品味可言的墓碑,難看得要命。白色的大理石材上,刻著帶旋的金色花體字,大量的緞帶狀裝飾花紋上刻著各種天使、玫瑰、鳥和字,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骷髏頭和鐮刀圖樣。墓地本身也種滿了植物,像是在開花店一樣。而墓碑上則刻著一男一女的名字,出生年份很相近,因此我猜必定是某個身為人子的為了紀念父母親,才會搞得如此誇張繁複。
幾星期之前,我在這個怪異的墓地旁,第一次看到了這位喪親者。這男人年紀和我差不多,穿著一件鮮豔的羽絨夾克和附耳罩的棉帽。帽舌的前端往上翹起,很美式風格,帽子上還印著「森林主人聯盟」的字樣。他人才一到,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在那塊小墓地上又剷又挖的。
相較之下,歐洋的墓碑周圍空蕩蕩的,什麼植物也沒。他或許曾經想過要種一株小小的、和周圍氣氛完全不搭的玫瑰叢,可惜那不是墓園生物棲地的原生物種。更何況,墓園門口的花店又沒賣西洋蓍草和繡線菊。
那位森林主人每隔幾天就會來一趟,差不多都在中午出現。他每次來總會種一些新的植物或施些肥。他似乎相當以自己的綠手指為傲,把墓地搞得像是他的專屬花圃一樣。
上一次,他過來坐在我旁邊的座位,斜眼看著我,不過他什麼也沒說。
我聞到他身上有種怪味,而且左手只有三根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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