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外島書》去東引－寶瓶書BAR

文／90674
這是一段奇異的經歷：向來就不耐煩聽男人講當兵事的小編我，不僅連夜讀完了以東引為背景的《外島書》，甚至像著魔似的對這個地方充滿好奇，結果在日前，竟然隨著作者一行人踏上了此座號稱「國之北疆」的小島。

有這個機會一探《外島書》所描述的景色與人物，實在讓小編雀躍不已，我想去鬧鬼的安東坑道，想去到作者翻找情變書信的老鼠沙，也想看用情至深的七叔扛著五包水泥走上的東引國中大斜坡，還有女友在送船後車禍而讓他魂斷東引的小吾，他是坐在島上哪個角落想著女友生前曾問他「鯨魚會不會流淚」……

我想看的實在太多了，所以從一踏上東引土地的第一時刻，我就像隻昂首步行的公雞東看西瞧，頻頻拉著作者發問，直想映證哪裡是書裡曾寫過的景，哪個人物又是書裡曾提過的角色。

可是相較於小編的High，作者似乎有些心事重重，原來，「一回到東引，十五年前的記憶和氣氛就全回來了……」聽作者這麼說，我實在難以體會他說的「像又回來當兵」的心情，畢竟此刻的東引在我這個不用當兵的女生看來，完全是個既有出國的Fu，又很適合放慢步調渡假的地方。

這裡起起伏伏的地形真的有些像九份，但不像九份老是有一大堆人潮，而且在這裡真的走到哪都看得到海，跟海的距離近了，才發現海有很多表情。原本還以為我們來錯了季節，因為聽說夏天的東引很美，總會吸引大批的釣客和賞鳥的人，而冬天的東引太冷酷了，是會下雪的。可是此時在這島上，只有冬天暖暖的陽光，輕柔的海風拂過，隨處還能見到野菊及紫紫紅紅的花朵。

島上的木頭涼亭也多。很讓人驚訝的是，這些涼亭都蓋得很漂亮，而且維護得很好。手握一杯咖啡，隨處一坐，就能盡情地和海對話半天——或是和愛人一起看海，「這裡很適合談戀愛吧？」小編才問出這句話，看到作者不置可否的回應，便又發現自己問錯話了。

在《外島書》裡，不就提到一群為情所傷的阿兵哥？他們恨這個島，恨海洋阻斷了他們與家鄉的連繫。對那群正值青春年歲的大男生來說，這個島再美，在他們眼裡應該就形同一座囚牢吧？

「當兵時不覺得這裡美，因為心情不對。現在再回來才發現，這島上有很多很美的地方，當時都沒去過……」作者一邊說，一邊像介紹自家後花園一樣，指著這裡那裡的馬路，還有一座大運動場，說當時正處於全島大構工，這些地方都是他們不費任何機械，徒手打造完成的。

突然間，我有種莫名的衝動，想落淚。沒想到，在《外島書》裡提到一群阿兵哥建造馬路、搬水泥、蓋學校……他們在無法觸及台灣的親人與愛人、感情無處可宣洩之餘，所投注全副精神與體力的大工程，竟然就在我眼前——說真的，比我所能想像的還壯觀！

這份震撼，甚至一路漫開，充塞在這次的行程裡。當我走進嚮往已久的安東坑道，一面往下探進三十度傾斜的陡坡，一面觸摸著牆面粗糙的刻痕，看著內部經過整理的軍人起居空間時，我簡直驚訝極了，這麼大的地下工程，當時的那群阿兵哥是如何完成的？還有曾經待在這裡的駐軍，怎能忍受不見天日的生活？

而後到了「一線天」，以及令人驚艷的「東引燈塔」時，心裡的起伏更是達到高點。這些地方這麼美，即使像我這個照相技術很肉的遊客，在此隨處一照，帶回台灣跟人家說我跑去希臘小島玩，一定也沒人會懷疑。就在我又要忍不住驚呼眼前的美景，想要大喊「在這裡當兵真幸福」時，我往旁邊一瞥，發現作者面對這片綻藍的海水，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或許，這是不曾受這座島嶼約束的人所不能理解的處境。
對我這個停留一夜的旅客來說，這個島的任何一處盡是浪漫、盡是新奇，愛走到哪就能走到哪，想喝杯咖啡或走進南澳民家也隨我行動。可是對於曾在這座小島服役的男生來說，即使退伍了、脫下了軍服，東引對他們來說應該就是一直停留在那兩年的記憶。而那一身草綠的軍服，會跟著他們一輩子吧。

就算這一天的陽光是這麼美好，島民的接待是這麼熱情，走在南澳的我們隨處接收到的盡是老百姓親切的笑容，但是在東引過去的阿兵哥眼中，那段「毫無保護色，走在南澳要東躲西藏深怕遇到憲兵」的記憶，應不時會跳出來向他們招手吧。所以，這座島對他們的意義是什麼？一定不是我這個短暫過客能理解的。

離開東引的那個早上，在微微透亮的光影中，我坐在涼亭遠眺中柱港，看見剛靠岸的補給船，那一端，雖有人影騷動卻有一種靜靜的氛圍，不時傳來的船隻鳴笛聲，還有不遠處民家汲水的聲音，我突然發現，在這裡才待一夜根本不夠，即使我想用力記住只有這個島嶼才有的獨特氣味與聲音，在此時此刻都只是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