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你曾在的城市,
呼吸著你呼吸的空氣,
每天與你的氣息擦身而過,
你,還在這裡嗎?
「讀到這本書,就等於讀了今年最值得閱讀的小說!」
影響未來最鉅的作家——瑪姬‧歐法洛,最勾魂攝魄的小說。
☆「毛姆文學獎」、「柯斯塔文學大獎」得主,極致新作。
☆作者作品已譯為16國語言,全球熱烈發行。
★《在你曾在的地方》搶先看~~
伊琳娜突然醒來,對心臟在胸腔裡跳動的方式,以及眼前的黑暗感到茫然。她似乎是靠在異常柔軟的牆上,站著。她口乾舌燥,雙腳似乎離她很遠。她絲毫不記得自己在這裡發生什麼事,為何會站在黑暗之中,彷彿靠著牆面就睡著了。她的心中一片空白,有如一張白紙。她轉過沉沉的頭,卻突然發現所有東西的方向都改變了,從她看窗戶的角度、看見泰德躺在她身旁,她發現自己不是站著,是躺著。她雙手在胸前交叉平躺著,像是墳墓裡僵硬的女屍。
房間裡充滿著呼吸聲。屋裡某處的水管震動著,然後趨於沉靜。上方屋頂隱約有爪聲,像是小鳥走動的聲音。
一定是因為寶寶蜷曲的身體在她體內翻身,才使她醒來;大概是寶寶睡太久,清醒之後開始活躍,伸出小腿踢動著,手在子宮壁邊揮舞。這種情形最近常發生。
伊琳娜環顧昏暗的房內。家具瑟縮在黑暗的角落,窗前的簾子透進暗橘色的街燈,泰德在她身旁,縮在棉被底下。昏暗中,她看見泰德床頭桌邊放著一疊書,他的手機在一旁閃著綠色燈光;而放置在她床頭桌邊的那疊東西,在黑暗中,看起來像是超大號手帕。
還有,伊琳娜頭部周圍某處傳來一陣咿咿哼哼的聲音,有些尖銳,聽起來像是某人在清喉嚨。
她翻身面對泰德,但肚子傳來一陣灼熱劇痛,彷彿皮膚被撕裂,又好像有人拿著火把對著她。這使她倒抽一口氣,將手往下伸去檢查,確定自己皮膚的緊繃感,以及因胎兒而隆起的腹部一切正常。但她的手伸過去,卻什麼也摸不著,那裡什麼都沒有。沒有圓滾的肚子,也沒有寶寶。她摸著肚子,只感受到像氣球洩氣般鬆垮的皮膚。
伊琳娜奮力掙扎起身 ── 腹部再度傳來灼熱的劇痛,不禁使她發出一陣奇怪、沙啞的尖叫聲,並且抓住泰德的肩膀。「泰德,」她說。
他哼了一聲,將臉埋入枕頭中。
她搖醒他。「泰德,泰德,寶寶不見了 ── 不見了。」
他從床上彈起,只穿著一條短褲,站在房間中央,嚇到頭髮差點豎起來;在黑暗中,他因受到驚嚇一臉鐵青。然後,他垂下肩膀。「你在說什麼?」他說。「寶寶就在這裡。」
「哪裡?」
他再次指著,「在那裡,看清楚。」
伊琳娜仔細看著。似乎真有東西在她旁邊。在昏暗中,有一個橢圓形的搖籃,看起來像是小狗睡的床。不過這個搖籃有把手,裡面躺著用白布包裹的新生兒。
「喔,」她說。她伸手摸索電源開關,將燈打開,房內迅速轉成亮黃色。「喔,」她又說了一遍。她低頭看著空空的肚子,然後抬頭看著寶寶。她轉頭看著再次躺回床上的泰德,他正喃喃抱怨著自己差點被她嚇到屁滾尿流。
「我已經生了?」她說。
正在拍枕頭的泰德停下動作,轉頭看著她。他的臉上充滿不確定。她想說,別怕,沒關係。但結果她開口卻說:「我生完了?」因為她得搞清楚狀況:她一定得要開口問,要把問題說出來。
「伊琳娜……你是在開玩笑吧?」他低沉的笑聲帶著幾分緊張。「別這樣,這一點都不好玩,或許你……是不是在作夢?你一定是作了夢。你何不……」泰德陷入沉默,將一隻手放在她的肩上,有那麼一刻,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盯著她看,她也回看著他。在她心中浮現:寶寶跟我們一起在房裡。她想轉身再次看看,但泰德此刻緊扣住她的肩膀,清清喉嚨,準備繼續說下去。「你把孩子生下了,」他緩緩地說。「那是……在醫院。記得嗎?」
「什麼時候?」她說。「我什麼時候生的?」
「老天,伊琳娜,你該不會 ──」他住口,手摸著臉,然後用更低沉的聲音繼續說,「四天前。你生了三天,然後……他出生了。你昨晚出院,你自己出院的。」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伊琳娜思索著泰德剛剛所講的話,在腦中抽絲剝繭,一層一層釐清泰德所講的事情。醫院、寶寶、出院、生了三天。她想著那三天,也想到下腹部的疼痛,但她決定此刻先不提這件事。
「伊琳娜?」
「什麼事?」
他凝視著她的臉,伸手理順她額前的髮絲,然後將手停留在她肩上。「你可能……你一定是累壞了……何不再多睡一會兒?」
她沒有回應。她掙脫泰德從床的另一端將她扣住的手。她一手按著腹部的同時,牙齒咬著嘴唇,彷彿是除非她把持住,否則會有東西輕易脫口而出。她彎下腰,仔細低頭看著寶寶。泰德剛說是「他」,那肯定就是個男孩了。寶寶醒著,有雙慧黠的大眼,滿臉疑問地從籐籃裡望著她。他身上包覆著白毯,將他裹得像是一件禮物,手上還戴著白色小手套。伊琳娜伸出手將手套拉下 ── 好小的小東西啊,像捲雲一樣輕柔。他的小手伸縮著,在空氣中一開一闔。
「 啊,」他說,是一種奇怪的成人聲音,非常堅定,像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聲音。
伊琳娜伸出手感受寶寶額頭的溫度,他有如小鳥般微小的胸膛起伏著,他臉頰的弧度,還有捲曲的耳朵線條。當她的手指畫過寶寶眼前時,他的眼睛眨了一下,嘴唇開開闔闔,像是某人忘了怎麼說話的模樣。
她將手掌滑入寶寶身體下方,抱起他。她可以這麼做,畢竟,他是她的寶寶。她將寶寶抱在懷裡,寶寶的頭靠著她的肩膀,雙腳彎曲抵在她的手臂上。寶寶的重量和他靠在她身上的方式,她認得這種感覺。他的頭捱近母親的懷裡,往後仰,又捱近,然後又往後仰,接著就目不轉睛盯著她T恤上的帶子。
「你應該還記得吧?」躺在床上的泰德再次問起。
伊琳娜臉上的微笑有著幾分刻意。「當然,」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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